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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酸背后的实情

抱冰堂 2022-07-01


2015年11月23日,湖北十堰市竹山县柳林乡一处荒山上,一位年轻的女子望着面前的一座坟墓,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,同时,她让身边的施工人员开始挖掘坟墓。


这位年轻的女子叫吴家雨,她要挖掘的这座坟墓,正是她父母的坟墓。


在中国人的观念中,死者为大,入土为安,吴家雨的父母都已经去世23年了,却要被挖坟,因此很多人都批评吴家雨,责怪她打扰死者的清净,骂她是不孝女,其实吴家雨这么做,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。


1987年,吴家雨出生于湖北十堰市竹山县柳林乡一个农村家庭,在她的印象中,爸爸妈妈是十分模糊的,她只记得在五岁时,父母自杀了,而那一天发生的事情,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。



“那一天,我和妈妈在房间里,爸爸突然闯进来,用被子把我包裹起来,然后把我推到了墙边,我看到爸妈站在一起,我爸点燃了一个什么东西,发出了嘭的一声响,房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,我抬头看,天空是蓝色的,我努力地喊爸爸妈妈,但他们不理我,我摸到了妈妈的一条腿,他们已经不动了。”


吴家雨面对采访时,讲述了她五岁时残存的记忆,她隐约知道父母自杀了,但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自杀,那天父母自杀时的情形,成为了吴家雨的童年阴影,经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中。


从此以后,吴家雨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,尽管爷爷奶奶对她非常好,但她会想念自己的父母,缺失的那份父爱和母爱却怎么也得不到弥补。


吴家雨也问过爷爷奶奶她的父母为什么会自杀,但她的爷爷奶奶没有告诉她原因。


在吴家雨九岁的时候,她和同村的一对兄妹去池塘边玩,突然下了大雨,那对兄妹中的哥哥脱下衣服,给自己的妹妹披上,然后背着妹妹往回跑。


吴家雨跟在这对兄妹的身后,非常羡慕那个妹妹有人关心,有人爱护。



走路的时候,吴家雨不小心滑倒了,弄得满身都是泥巴,鞋子已经湿透了,当时吴家雨觉得自己非常可怜,也觉得非常孤单。


回到家里之后,吴家雨伤心地大哭起来,边哭边说她想自己的爸爸妈妈,她的奶奶也跟着伤心起来,随后拿出了一个箱子,给了吴家雨,说那是她的父母留下的。


吴家雨打开箱子,里面是父母留下来的一个日记本,她稍微看了看,里面记载的内容,让她十分震惊,用吴家雨自己的话说:“日记本上记载的内容,改变了我的一生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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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燚儿,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?妈妈一时一刻都忘不了你……”吴家雨看完了这段文字,又惊讶又疑惑,不知道这个“燚儿”是谁,于是便问了旁边的奶奶,接下来,奶奶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,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终于被揭开了。


原来燚儿叫吴家燚,是吴家雨的亲弟弟,那一年是1990年,吴家雨的母亲王振荣去了山西打工,父亲吴世元在家务农,顺便照看着3岁的吴家雨和2岁的吴家燚。


到了农闲的时候,吴世元便打算带着吴家雨和吴家燚去山西看望妻子。



他们坐火车到了武汉,想在这里转车,但吴世元的钱包被小偷偷走了,身无分文的吴世元只好滞留在武汉,并在武昌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餐馆打工挣路费。


也就是在这家餐馆,吴世元结识了一个湖北老乡,此人叫江长涛。


1990年7月23日这天,吴世元要出门买东西,由于和江长涛一来二去已经熟悉了,就让他帮着看一会儿孩子,结果吴世元回来的时候,姐弟俩就剩下了吴家雨,而吴家燚不见了。


吴世元大叫一声“坏了”便带着女儿到处去寻找吴家燚,但怎么也找不到。


这时,吴世元才明白了,原来江长涛是一个人贩子,甚至他的名字都是假的,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他呢?


后来,吴家雨的母亲工作也不干了,夫妻俩把女儿送回老家,开启了艰难的寻子之路。


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,吴世元和王振荣走遍了大江南北,到处打听有关于吴家燚的消息,为此他们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,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,但结果吴家燚依然杳无音信。


他们把这两年充满了血泪的经历写进了日记里,也就是后来吴家雨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本日记。



“燚儿,我们已经来到云南一个多月了,等我身体好了,一定会来找你,燚儿,我夜里总是梦到你,你到底在什么地方,我的燚儿,你可一定要记得妈妈的脸。”


“从你丢失的那一天开始,到今天我们每一天都在担忧,我们恐怕要在痛苦中过日子了。”


日记里的内容可谓字字锥心,句句泣血,让人感受到了寻亲的过程是如此心碎。


越是找下去,夫妻俩就越疲惫,也越绝望,他们的心情非常糟糕,脾气也越来越大,吵架、互相指责成了家常便饭。


吴世元在心情不好的时候,会指责妻子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,而王振荣在心情不好的时候,也会指责丈夫太粗心,把儿子弄丢了。


其实,吴世元的内心也是非常痛苦和自责的,他曾经在日记中写道:“没有人能够读懂我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,泪水和汗水已经习惯地使我陶醉于忧伤、凄凉和痛苦之中,我现在没有任何生活的价值和意义。”



丢失儿子的懊悔,让吴世元极度绝望,于是夫妻俩就在寻子整整两周年之后的1992年7月23日这天选择了自杀。


这天吴世元点燃了自制火药,夫妻俩当场被炸死,屋内一片狼藉,屋顶也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,由于吴家雨被父亲用被子包裹起来,还被推到了一边,算是躲过了一劫。


吴家雨听奶奶讲完了当年发生的事情,这才知道,她还有一个弟弟。


当时年仅九岁的吴家雨,在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,那就是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找到弟弟。


当吴家雨渐渐长大之后,吴家雨的爷爷奶奶年纪也越来越大,非常懂事的吴家雨不想让爷爷奶奶太劳累,所以读完小学后就选择了辍学。



吴家雨辍学后,在家里帮着爷爷奶奶干了2年农活,15岁就离开了家,去了城里的餐馆当服务员,干了3年后,18岁的吴家雨又去了电子厂打工。


无论吴家雨走到哪里,她都带着父母留下来的那本日记,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,日记成了家庭记忆的一部分。


吴家雨会在晚上,一遍又一遍翻看日记,已经泛黄的纸张上有斑驳的泪痕,吴家雨明白了,这是父母一边哭一边写的。


吴家雨也跟着难过起来,寻找弟弟的念头更加强烈,她要接过父母寻亲的接力棒,找到弟弟,把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找回来。


“当时我就想,虽然爸爸妈妈都不在了,但是他还有姐姐,我把他找回来,只要我们姐弟俩在,我们这个家就还在。”后来,吴家雨在电视采访中,边哭着边说出了她当时的想法。



心愿是很美好的,但现实非常残酷,18岁的吴家雨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弟弟,毕竟这是她的父母,两个成年人花了两年时间都做不到的事情。


吴家雨跟厂里的一个比较要好的同事,提了寻亲的事,那位姐姐非常热心,带着吴家雨去了网吧,由于吴家雨没怎么接触过电脑,不知道怎么操作,那位姐姐就替吴家雨在网上登了一条寻人启事。


吴家雨所掌握的弟弟的信息非常有限,连照片都没有,仅仅有以下信息:吴家燚这个名字,还有弟弟右耳后面有一个类似于肉丁的胎记,另外就是2岁半在武昌火车站被人贩子拐走。


寻人启事登记好了之后,吴家雨只要晚上不加班,就会去网吧看看有没有反馈,对于月工资只有三四百块的她来说,网吧每小时两块钱的费用,不算便宜了,但为了找弟弟,她甘心花这笔钱。



这条寻人启事,就好像丢入大海的石头似的,没有掀起任何波澜,随后的一年时间,没有任何反馈。


不过吴家雨并没有放弃,随后的日子里,她把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和闲暇的时间都用来寻找弟弟,但依然没有找到。


2007年,吴家雨嫁到了湖北随州,生育了两个孩子,尽管有了一个家,但她始终忘不了自己的弟弟,她自己说她结婚后每天都会想着找弟弟,这件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。


吴家雨跟老公提过寻找弟弟的事情,吴家雨的老公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的弟弟,吴家雨回答说,有个亲人很重要,他和自己是一母同胞,这种亲情血溶于水,而且也为了去世的父母,所以就算再长时间,再远的距离,也要把弟弟找回来。


吴家雨的老公听完后,考虑了一会儿,就表示他可以体会到妻子的心情,也非常支持妻子,还承诺以后有机会、有能力他们就一起出去寻找吴家燚。


随后的几年,寻亲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,直到2012年,吴家雨和老公知道了宝贝回家寻亲网站,就在网站登记了寻找弟弟的信息。


在苦苦等待的同时,吴家雨也会主动查寻网站上浩如烟海的寻亲信息,找一找有没有类似于她弟弟的信息。


吴家雨自己说,她那段时间,经常在网站上查信息到后半夜的一两点,还有时候会整夜不睡,一直查到天亮。



一个月之后,寻亲网站的志愿者告诉吴家雨,有一个人的信息和她弟弟比较吻合,让她查验一下。


这算是吴家雨寻找弟弟这么久以来,得到的第一个反馈,所以她非常兴奋。


接下来吴家雨回了一趟老家,让自己的叔叔去做了DNA,然后对比了一下,结果网站上的那个人并不是她的弟弟,这让吴家雨非常失望。


就是这次寻亲,让吴家雨知道了亲缘鉴定和亲子鉴定的不同,亲缘鉴定就是指爷爷、叔叔、伯伯等和孩子做的鉴定,而亲子鉴定就是指父母和孩子做的鉴定。


如果要是叔叔去做鉴定,匹配度肯定是要低于父母做鉴定,毕竟隔了一层。


吴家雨还问了鉴定专家,可不可以用她自己的DNA和弟弟做鉴定。


最终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,因为在基因学上,男孩是XY染色体,女孩是XX染色体,如果是兄弟俩可以鉴定同样遗传自父亲的Y染色体,如果是姐妹俩,可以鉴定同样遗传自母亲的线粒体。


但如果是吴家雨和吴家燚这种姐弟的情况,既做不了Y染色体的鉴定,也做不了线粒体的鉴定,兄妹或姐弟做DNA鉴定,这在分子生物学上,还是一个尚未被攻克的难题。



所以,吴家雨萌生了一个想法,既然叔叔和自己的DNA都不行,那应该让父母的DNA信息入库,这样寻找弟弟的时候就会更加准确。


可是她的父母已经在二十年前就入土为安了,要想提取父母的DNA就得开棺,这在吴家雨老家那个地方,传统观念很强,认为打开父母的棺材就是大不孝,所以这件事让她纠结了一段时间,但是后来她想明白了。


“我很难受,说实话,爸妈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,我作为女儿,还要去打扰他们的安宁,还要把他们的坟墓打开,我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挺不孝的,但我又想,如果我把弟弟找回来了,也算是圆了他们的心愿,要是我不开棺,应该就永远也找不到弟弟了。”吴家雨说出了她当时的想法。


另外还有一点,吴家雨的父母去世这么久,到底能不能成功提取出DNA还不好说。


她咨询了一下鉴定机构,对方告诉她,去世二十年的尸体,是有可能提取DNA的,但如果拖得时间越久,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


最终,吴家雨突破了内心的障碍,下定决心要给父母开棺,她先是跟丈夫商量了一下,得到了丈夫的支持。


接下来,她还需要和老家那边的亲戚商量一下,主要就是她的奶奶和叔叔。


吴家雨跑了很多次,和奶奶以及叔叔商量了很多次,最终得到了他们的同意。


吴家雨要给父母开棺的消息不胫而走,在村里传开了,很多人看吴家雨都带着异样的目光,在背后都是指指点点的,说她是一个不孝女。


吴家雨对此并不在意,她一门心思只想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。


“虽然我这么做,要顶着不孝的压力,但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弟弟,那就是对爸爸妈妈最好的孝心。”吴家雨哽咽地说道。


2015年11月23日,她在亲属的陪同下,让挖掘工人给父母的坟墓开棺,同时委托竹山县公安局的法医亲临现场,取出了父母仅剩的牙齿及部分骨骼。



随后,牙齿和骨骼被带到了专业的检验机构,由于检验的样本年代久远,检验起来非常困难,经过多次检测都没有提取出DNA信息。


但是专家们没有放弃,最终还是检测出了吴家雨父母的DNA信息,并且输入了基因信息数据库中。


这让吴家雨非常激动,一晚上都没睡觉,一直畅想着找到弟弟的日子更近了。


尽管吴家燚父母的DNA入库了,但要寻找到吴家燚也是非常困难的,还需要吴家燚的DNA信息录入到全国被拐卖失踪儿童的信息库当中。


吴家雨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等待,一等就是两年,还是没有弟弟的消息。



类似于吴家雨这样,也在寻亲的人,有的等待了五六年,有的等待了十多年,也同样没有等到亲人的消息。


吴家雨寻找弟弟的事情在网络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,有很多志愿者和公益组织在帮她,其中还有电视媒体。


2017年2月,央视大型公益寻亲栏目《等着我》想要聚合专家、志愿者以及全媒体的寻人力量,帮着吴家雨寻找弟弟,于是给吴家雨打了电话,让她参加节目。


吴家雨觉得寻找弟弟还是有希望的,就算去了没找到弟弟,但也可以扩大宣传,也许吴家燚身边的朋友会看到电视节目,并把姐姐寻找他的消息告诉他。抱着这样的想法,吴家雨和老公两个人一起去了北京,参加了这档节目。


最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,吴家雨的弟弟吴家燚终于被找到了,他来到了现场,和姐姐抱在一起,姐弟俩放声痛哭。



“我找得你好苦啊,弟弟,27年了,姐姐终于找到了你,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啊?知不知道还有一个姐姐在找你?爸妈把你弄丢了非常内疚,他们是爱你的。”吴家雨情绪稍微平复后,和弟弟说了这一番话。


吴家燚当场给姐姐跪下,拉着姐姐的手哽咽地说道:“姐姐,谢谢你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我,还一直在找我,之前我不知道姐姐在找我,我也一直在找你们。”


“姐姐要带你回家,让你看看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,姐姐要带你去爸妈的坟前,我要告诉他们,我把你找回来了,爸妈可以安心了…………”


姐弟俩参加完节目,离开了北京,坐上了前往湖北的列车,打算回老家看看。


吴家燚介绍了他的情况,原来当年他被人贩子卖给了福建漳州的一户人家,取名叫林艺辉。


这户人家一心想要一个儿子,但连着生了四个女儿,所以就买了一个儿子,等到吴家燚稍微长大一点,就发现自己和四个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,小小年纪的他就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不是亲生的。


等吴家燚参加工作后,可以挣钱了,他就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,也就是在吴家雨给父母开棺,并把提取到的父母DNA信息入库的同一年,吴家燚也把自己的DNA信息录入了全国被拐卖失踪儿童的信息库,结果警方匹配上了他们的DNA信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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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寻亲这件事儿上,姐弟俩好像产生了心灵感应似的,血缘的纽带最终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,也正是吴家雨苦苦坚持,才最终找到了弟弟。


2017年4月17日,姐弟俩回到老家,吴家燚看望了自己的奶奶和叔叔,又去了父母的坟前焚香祭拜,并且磕了三个头。



他自己说,这么多年,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被父母抛弃的,他给父母上坟,就是想告诉父母他回家了。


随后吴家燚回了福建,吴家雨也回归了家庭,但是他们之间的亲情不会因为距离而变淡。


吴家雨表示,她找到弟弟后感到很幸福,如果弟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打电话和她聊一聊,如果她有了高兴的事儿,也会给弟弟发个微信。


吴家雨觉得,在远方有个亲人挺好的,可以彼此牵挂,彼此安慰,彼此帮助,也许这就是亲情的意义所在。



如今,吴家雨和吴家燚都有了各自的家庭,姐弟俩也得以相认,只是他们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,当年那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再也无法复原。


是人贩子毁了一个个原本幸福的家庭,人贩子到底有多可恨?有人建议恢复古代的酷刑用在人贩子身上,当然这是一种情绪的宣泄,在现代法律社会是不现实的。


最近二十年,法律上对拐卖犯罪零容忍,对人贩子从严惩处,这使得拐卖犯罪从2000年的14000宗,下降到2021年的1100宗,每年的拐卖犯罪率都以11%的速度在下降。



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,拐卖儿童会在中华大地彻底消失,让吴家雨一家人的悲剧不再上演。


吴家雨非常坚强,不畏惧困难,不放弃亲情,寻找弟弟十多年,最终代替父母走完了寻亲之旅,给充满血泪的寻亲日记谱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,也告慰了父母的在天之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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